16学者评【国际话语权】系列第3篇
笔者在综合阅读一些网络讨论后认为,由于汉语中政治意义上的“权(力)” 和法律意义上的“权(利)”共用一个“权”字,“话语权” 这个概念在实践以及英译中,已经引起了某种程度的困惑,也引起了以英语为母语的中国研究学者探讨其内涵和语境的努力。
在笔者看来,实践中的中国话语权似乎既非强调中国“有权利” 言说,也非刻意追求中国的“宰制性的”(福柯意义上的,dominant)话语体系,而更着眼于强调中国应有更充分的以自己的主张“影响”和“说服”受众的“能力”。在国际平台上,中国本来就可以进行自主传播,因此,“维权(利)” 并不是一个真实的问题,而构建一种宰制性的话语可能也非中国增强国际话语权的初衷,因此笔者希望指出,真正的目标其实就是加强言说的说服力和影响力。
在这方面,美国还是有很多值得借鉴的方面。在理论方面,正是美国著名记者和政论作家李普曼(Walter Lippman)早在1920年代就系统论述了“公众舆论”问题,首次提出了“刻板印象”这一概念,甚至从理论上质疑大众如何可以,乃至真正可能接触真实。在实践层面,仅以从和中国现代史有关的部分来看,英国泰晤士报对晚清十年改革的报道至今还被视为不可代替的史料,近年来仍被中译出版,中国革命及其领导人个体是经由著名美国左翼记者埃德加·斯诺,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介绍才进入西方读者的视野,当代中国的深刻变迁也是经由韩丁(William Hinton)卓越的记叙艺术和深刻的洞见才被世界更深入地认识。把长征的故事写得更加有血有肉的也是美国著名记者索尔兹伯里。
笔者认为,美国的涉华报道中其实不乏“同情的理解”的历史传统,而记叙者都有长期深入的观察,以及和中国人的牢固的关系的建立和培育, 这其中还包括以用“非虚构”文体记录当代中国著称的美国记者何伟(Peter Hessler)。他们的著作通常扎实,细腻,有思考,有份量,既符合新闻的职业规范,又不乏宏大或微小的关怀。文笔的流畅,甚至使得美国的一些社科教授也把韩丁记叙中国土改的名著《翻身》看作英文写作的范本,而一些人类学家也把韩丁的土改叙事看作典范的人类学文本。可以说,美国的“话语霸权”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来源于其世界级的高水准。
从这一角度看,中国在“话语权”方面所面临的问题仍然不是在语义上纠结是要维护“权利”(right)还是争夺“权力”(power),而是一个如何提高水准,使得对外言说的话语既合情又合理,既符合逻辑,又有人性温度的专业问题,而这一切最终还是关于如何以高质量的文化产品真正“说服”人和“影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