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骏
智利国家政治及战略研究学院(ANEPE)研究教授
前言
2024年11月4日，距离大选日不到24小时，特朗普在北卡罗来纳州举行了一次集会，他在集会上直接谈到了墨西哥总统克劳迪娅·辛鲍姆(Claudia Sheinbaum)。他说：“我要在第一天或更早通知她，如果他们不阻止罪犯和毒品涌入我国，我将立即对他们运入美国的所有物品征收25%的关税。”11月25日，他宣布这将成为他上任第一天的行政命令。次日，辛鲍姆在新闻发布会上回应了特朗普的威胁，并分享了她写给总统的一封信。“特朗普总统，美国的移民现象或毒品消费问题不是靠威胁或关税就能解决的。要应对这些巨大的挑战，需要合作和相互理解，”她在信中写道，“对一项关税，另一项关税也会随之而来，以此类推，直到让我们共同的企业面临风险。”至于中墨贸易额已突破千亿美元，中国稳居墨西哥全球第二大交易伙伴，墨西哥也成为中国在拉美第二大交易伙伴。 但也正因如此导致美国、加拿大警告墨西哥是“中国产品后门”，威胁要将墨西哥踢出“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USMCA)。稍后墨西哥总统竟亲自指挥对中国产品下重手。11月28日，200多名员警、海军陆战队员和检查员突袭了位于墨西哥城历史中心的一座名为“墨西哥市场”的建筑，查获了约9万件伪装成名牌商品的假冒产品。此次行动墨西哥执法人员收缴了超过26.2万件进口产品，价值约7500万比索(约2666万元人民币)。其中还包括一些仿冒的国际品牌商品，如Marvel、Sanrio、Disney和Nintendo。整个查封过程耗时7小时，可算是有准备有预谋的行动。这座曾有“墨西哥义乌商贸城”之称的商厦总面积10万平方米规模庞大，共有16层楼加地下2层的百货大楼、密布着1500家店铺，其中大部分商户的经营者为中国人。周末高峰客流量可达45万人，早已被墨西哥政府视为大宗商品的集散地。政府的最终目标不仅是打击非法商品，更是遏制中国商品对墨西哥经济的冲击。墨西哥经济部长马塞洛·厄布拉德(Marcelo Ebrard)证实已向墨西哥总检察院正式提起了财产没收诉讼程式。墨西哥如此明显地吃中国的饭又砸中国的锅，两个原因归纳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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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应美墨加协定续约谈判首先是因应美墨加协定续约谈判。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定(USMCA)简称《美墨加协定》，是美、墨、加间的一项自由贸易协定，亦称“北美自由贸易协议2.0”(NAFTA 2.0)，以便区分其前身《北美自由贸易协定》。该协定是美、墨、加在2017年至2018年重新谈判的结果。引发争议的是首次在双边和区域贸易协定中加入了非此即彼的“毒丸条款”。被称为毒丸条款的《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的自由贸易协定》列于美墨加协定第32章第10条，一共包括8项具体内容。条款规定，若美、墨、加三国中任意一方与“非市场经济国家”签署自由贸易协定(FTA)，则其他协定伙伴有权在6个月后退出美墨加协定，并以新的双边协议取而代之。众所周知，主要目的在防止墨西哥和中国签署FTA。2018年10月1日美、墨、加三国正式同意条款，三国元首赶在2018年11月30日阿根廷首都举行的二十国集团峰会期间签署了《美墨加协定》。值得一提的是时任墨西哥总统裴尼亚 (Peña Nieto)将于2018年12月1日卸任，而美国和加拿大都怀疑其继任者罗培兹·欧布拉多(López Obrador)可能拒绝签署，墨西哥现任总统辛鲍姆理当了解当时的安排是具有高度针对性的，因此特别谨慎面对该协定2026年的续约谈判。2023年墨西哥取代中国成为美国的第一大出口国，但同时中国在墨西哥各方面的投资也有所增长。由此，中国将墨西哥作为在《美墨加协定》框架下向美国出口的门户。《美墨加协定》将于2026年7月接受新一轮的续签审议。届时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选择不续签该贸易协定，从而给协定的未来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三国国家领导人的政策优先顺序对该贸易协定的未来至关重要。2026年墨西哥将举行总统大选，因此被视为决定《美墨加协定》未来前景的关键一年。墨西哥外贸严重依赖美国，三分之二的出口地是美国(如下图)，特朗普首任政府已显现出对该协定的敌意，认为美国在协议中承担了过多义务，墨西哥获利太多。如今这种不满情绪在美国政坛愈演愈烈，特朗普明确表示将重新谈判协定内容，甚至暗示可能终止协定。而加拿大提出“排除墨西哥”的建议，更使墨西哥不得不在中美之间做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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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边站队其次是选边站队。在美中对抗升级的大背景下，许多国家都试图在两者间寻求平衡，但却很难避免受到波及。墨西哥的选择并非孤例，其背后是一个地缘经济体的无奈挣扎。据2023年的资料，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为27.72万亿美元，墨西哥GDP为1.79万亿美元，美国经济规模约是墨西哥的15.5倍。由于两国完全是不同体量的国家，特朗普只是将墨西哥当成一枚棋子来试探中国的底线和态度。然而贸然提高关税很有可能引发新一轮的金融风暴，这不仅会造成墨西哥本国内的商品滞销，从而让中国在墨西哥依赖进出口贸易的公司，受到金融动荡。但相对地，美国本土也会因为物资短缺陷入通货膨胀，特朗普此举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墨西哥追随“关税侠”(Tariff Man)特朗普的下场可能得不偿失。2024年12月3日，美国政府再度加码对中国半导体行业的制裁，约140家中国企业被列入出口管制名单。12月4日，中国商务部宣布立即禁止向美国出口具有军民两用价值的镓、锗、锑等关键矿物，同时将石墨列入更严格的出口审查名单。中国商务部明确表示，任何机构或个人若试图通过第三国将中国相关产品“转手”至美国，将面临法律制裁。这一声明切断了美国通过协力厂商国家绕开禁令的可能路径，全面封堵“曲线进口”之路。中国的反制措施精准击中美国的“七寸”，因为镓、锗、锑是具有广泛军事和高科技用途的关键矿物，美国高度依赖从外国进口，而中国是全球镓、锗和锑的主要供应国，尤其在镓和锗方面，占据超过70%的市场份额。12月4日，曾经是美国工业实力基石的通用汽车承认无法与中国汽车制造商进行充分竞争，因而将承受50亿美元的利润损失。12月5日，中国的反击再次加码，明确点名13家美国企业及6名高管采取反制措施，这些企业涉及航太航空、卫星通信、无人机、人工智慧等领域。中国此一举措直接指向了美国军工企业及其高管，是对拜登政府再次向台湾出售武器的有力回应。中国越来越公开使用经济手段向外部施加压力。这种压力不仅是对美国单边主义和霸权行为的有力回击，也是对全球多边贸易体系的维护。墨西哥查封“东方大国义乌国际商贸城”，浙江义乌小商品城集团有限公司(下称义乌小商品城集团)怒了：我们没去墨西哥开商贸城！并发布公告称：“东方大国义乌国际商贸城”不是本公司所开设，亦非本公司授权任何主体使用该名称。看来墨西哥连该商城所有权都没搞清楚，就强行没收向美国邀功，制裁的回旋镖迟早要回击墨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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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西哥取代中国制造:谈何容易特朗普增加墨西哥和加拿大25%关税的真正意图，是想促使墨西哥和加拿大联合对抗中国，他将关税视为“谈判的杠杆”，旨在促使墨西哥和加拿大更紧密地与美国合作，共同对抗“中国制造”，包括将供应链从中国转移到北美地区，以及施压墨西哥和加拿大对经由其领土的中国商品实施更严格的管控。为了向特朗普输诚，墨西哥总统曾表示将用“墨西哥制造”代替“中国制造”。然而辛鲍姆恐低估了中国企业的决心与力量。首先，比亚迪这个全球新能源领域的“巨擘”毫不犹豫地宣布取消在墨西哥的动力电池厂建设蓝图，原本计划中即将拔地而起的现代化工厂瞬间化为泡影。紧接着，福耀玻璃停止了扩张的脚步，正泰电器迅速收回设备，海信也毅然放弃了打造大型工厂的梦想，一家又一家中企纷撤离墨西哥。这一系列举动导致墨西哥商业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招惹了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墨西哥驻华商务参赞托莱多(Santiago Toledo)呼吁中企保持冷静，甚至劝说中企等到特朗普上台再做定夺。 根据世界智慧财产权组织(WIPO)9月26日发布的《2024年全球创新指数》(Global Innovation Index 2024)，中国位居第11位，是全球创新指数排名前30位中唯一的中等收入经济体。在全球创新指数的百强科技集群中，中国有26个，连续第2年以最多数量的集群跻身百强。墨西哥则名列全球56名，中墨两国如此悬殊的差距，辛鲍姆想用“墨西哥制造”代替“中国制造”短期内最可能的方法大概只能是将强行没收中企货品上“中国制造”的标签换成“墨西哥制造”。 2023年墨西哥从中国进口了价值1210亿美元的商品，而从加拿大进口的金额仅为140亿美元。中国的电子元件、汽车零部件、电动汽车等商品对墨西哥本土经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在近年来中墨经济合作深化的背景下，中国已成为墨西哥制造业的重要支撑力量。对墨西哥而言，完全取代中国产品不仅需要技术升级和产业链重组，还需要时间和资本，这显然不是短期内可以实现的目标。更为棘手的是，中国在近期调整了出口政策，这对墨西哥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2024年12月起，中国降低了部分商品的出口退税率，涉及范围包括光伏产品、锂电池、铝材和铜材等高附加值出口商品。这些商品不仅是墨西哥制造业的原料来源，也是墨西哥未来产业升级的关键。然而，中国的政策调整既能够缓解国内财政压力，又对海外市场形成一定震慑，显示其供应链主导地位的稳定性。墨西哥若减少对中国商品的依赖，可能需要面对更高的成本和更大的产业链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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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多年来中墨关系始终面临跌宕起伏，从中墨双边关系的成熟度、广度和深度来讲，承认这几十年间存在的挑战和差异很重要：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和2015年取消克雷塔罗—墨西哥城高速铁路专案的双边谈判就是其中的重要事件。墨西哥总统辛鲍姆为了向特朗普纳投名状鲁莽向中企下手可能会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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