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学者评【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第2篇
吴寄南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资深研究员、上海市日本学会顾问
延续半个月的自民党总裁已经尘埃落定。屡战屡败的石破茂终于在第五次，也是被他自己称为“政治总决算”的最后一次挑战中，如愿以偿地脱颖而出，坐上自民党总裁位置，并在10月1日举行的临时国会上被选为日本第102任首相，成为“日本丸”的新掌舵人。
当地时间2024年9月27日，新当选的日本自民党总裁石破茂举行当选后的首次媒体会
但是，很多人担心石破茂拿到的只是一张有效期短暂的“临时驾照”。理由有三：
首先，石破茂党内的支持基础脆弱。这是他最大的软肋。过去历届总裁大多有自己的派系作后盾。即便是前前任的菅义伟，其任内也得到自民党最大派系安倍派和第二大派麻生派的鼎力支持。而石破茂却是在自民党内除麻生派外所有派系均告解散的背景下当上自民党一把手的。他从1986年首次当选众议院议员后，先是师从田中角荣，以后又加入中曽根康弘麾下，一度离党出走，复归自民党后一直以不参加任何派系而自诩。2015年，石破茂曾发起成立名为“水月会”的一个小派系。但由于他清高，孤傲，不善交际，“水月会”成员相继与他分手，最后不得不在2021年宣布解散。石破茂在民众中人气很高，在自民党内却既没有与他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心腹，也没有为他搏命拼杀、指哪打哪的团队。
另一方面，高市早苗在初选中拔得头筹，却在决选投票中以21票的差距告输。石破茂有意让她担任自民党总务会长，她却断然拒绝，明摆了是要挑头与石破茂作对。高市早苗身后有一帮由前安倍派议员组成的 “铁杆”支持者。此外，即将引退的自民党副总裁、麻生派会长麻生太郎也会在暗中使坏，唆使自己的追随者与石破茂为难。鉴于选民对自民党的“黑金”丑闻深恶痛绝，石破茂在竞选时曾主张对所有涉“黑金”丑闻案的议员一律不予公认。不管他是不是真这么做，这些涉案议员始终会对石破茂持警惕和怀疑的立场。这意味着石破茂脚下有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施政中有差池就会被政敌抓住把柄，群起发难。石破茂这匹“孤狼”恐怕未必能够镇住窥伺他的“群狼”，妥善化解各种执政危机。
其次，石破茂面临的经济挑战难解。石破茂是在自民党内外交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成为它的新掌门人的。上任后最大的难题是如何摆脱日本长期以来持续低消费、低增长的经济困境。这是安倍晋三前首相留下的负面遗产，是菅义伟、岸田文雄两位前任都没有能处理好的难题。石破茂拥有一定的从政经验，其强项是安保政策，经济却是其弱项。他向来对“安倍经济学”持怀疑态度，尤其质疑政府对经济的过度干预，支持财政重建，主张企业自主。他在竞选期间表示要继承岸田内阁的经济政策，构建以提高薪资和扩大投资为牵引的增长型经济，最终促成增长和分配的良性循环。如果要说他有自己政策特色的话，那就是因为做过“地方创生大臣”的缘故，对振兴地方经济、保护中小企业比一般的政治家更加关注。但是，日本经济由于结构性改革严重滞后，其增长率接近“零”的‘超低空飞行’已持续多年。2023年，日本在世界经济中排名第三的位置已让德国取代，再过两年还将被印度超过而跌至第五位。岸田文雄执政三年都没有能挽回日本经济的颓势，石破茂显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取得突破。
这些年来，石破茂在自民党内始终被边缘化，他针对领导层直言不讳的批评，固然在民众中为自己增加了许多“粉丝”，维持着强劲的人气，但同时也拔高了民众对他掌权后迅速提振经济、改善民生的期盼。近期，日本民众普遍为物价畸高、日元疲软感到困惑，石破茂如果不能在短时间里就解决这些迫在眉睫的经济难题交出一张靓丽的成绩单，“高人气”就会迅速转为“高失望”，帮助他赢得总裁位置的原动力就会变成动摇执政基础的裂变力。
日本广播协会报道截图
第三，石破茂需接受国政选举“大考”。自民党的历史表明，不管是谁当总裁，如果不能牵头赢得众议院或参议院任何一场国政选举的胜利，铁定是要挂冠而去的。对石破茂来说，本届众议院议员的任期还有一年，按惯例今秋必须举行大选，而明年7月又将举行参议院选举。这两场“大考”容不得半点差错。有消息称，石破茂将会选择在10月27日或11月10日举行众议院选举。这次众议院选举是在自民党“黑金”丑闻曝光、支持率持续走低的背景下举行的，难度不可谓不大。石破茂趁着自己刚刚上台，与媒体和民众尚处于“蜜月期”时举行大选，算是一着“险棋”。他的考虑是，即便自民党的议席较前有所减少，但幅度也不会太大，再加上公明党的议席，可望维持控制众议院所必须的过半数席位。
不过，明年7月的参议院选举就很难预测了。如果石破茂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执政业绩欠佳，而自民党再度爆出丑闻或党内出现严重内讧，势必会让自民党遭受“滑铁卢”式的重挫，甚至重现朝野两大阵营分别控制众参两院的“扭曲国会”局面。届时，石破茂很可能迫于党内反对派的倒阁压力而不得不黯然引退，在日本“短命首相”的名单上添上自己的名字。
石破茂能不能运用自己的智慧与魄力，逆势而上，克服上述三大难关，让手里拿着的这张“临时驾照”顺利转正呢？人们真的还需要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