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学者评【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第31篇
吴川
日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特聘教授
最近，日本政坛风云变幻，高潮迭起，有时甚至是瞬息万变，9月27日进入最高潮——石破茂在竞选自民党总裁的九人大混战中冲入决赛，并且逆袭成功，挫败一度斩获党员和议员多数票的高市早苗，成为第102代日本首相。接下来，围绕着自民党内最高领导的人事待遇、政府组阁、首相的施政演说、新阁僚见面会，幕前幕后、线上线下，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新世纪的政治闹剧，令人目不暇接。这些先按下不表。今天我想就石破茂出任党总裁及首相后的前景谈谈自己的观感。
一
何谓“世纪豪赌”
首先，石破本人的从政历程跌宕起伏，命运多舛，再加上他对自民党的派阀政治多有不满，又不善交际，结果长期被政敌边缘化，每次参加党总裁竞选，都为凑齐20名推荐人犯愁，所以一直充当“陪跑”，有“执政党内的在野党”之称。日本《周刊现代》的记者在与自民党内部人士聚会时问他们：“最讨厌的政治家是谁？”他们竟异口同声地说：“石破茂！”
这次，石破茂在自民党因黑金丑闻派阀政治分崩离析被迫解体的大背景下，再次鼓足勇气背水一战，终于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创下了几个日本政坛之“最”。
其一是成为挑战总裁选举次数最多的人——石破茂29岁初次当选众议院议员，在日本政坛奋斗了38年，2008年首次参加自民党总裁竞选，5次挑战，终成正果。
其二是曾经的退党之人当上了首相——自民党内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主动退党之人，哪怕是只有一次也会被当作“叛徒”，即便以后再恢复党籍也不会得到重用，尽管他每次退党都是有理由、有信念的。
其三是自民党内议员票的大逆转——在第一轮选举过后，石破的议员票落后高市很多，一般人（包括很多华人）都认为石破没戏了。但多数议员还是有头脑的，他们权衡利弊，没有把票投给持极端政见的高市早苗，最终成就了石破的总裁梦。
其四是从当上首相到宣布解散内阁的时间最短——石破茂10月1日当选首相后，立即宣布9日解散国会进行大选。这样一来，15日参选人公示，27日就要投票、开票出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众议院选举，时间极为仓促。
从这次石破政权的党内高层人事和政府组阁人选来看，都是为赢得这次选举而布的局，因此可以称其为一次“世纪豪赌”——赌赢了，可以汇聚知己，重新组阁，建立长期政权；赌输了，很可能会引咎辞职，黯然离开政治舞台。即便他坚持不辞，也会在之后的国会运营中遭遇重重阻力，有可能受到执政党内部和在野党的双向夹击，成为短命政权——这种情况在所谓民主国家已是司空见惯的严酷现实。
有中文媒体和专家指出：日本已经进入了“石破时代”。我觉得现在下这个结论还为时尚早。因为石破当选后的支持率偏低，仅有50.7%，是史上倒数第二（倒数第一为第92代首相麻生太郎，执政不满一年即下台）。而且，他还面临着诸多掣肘，包括在野党的攻击和党内政敌使绊儿下套，可以说是危机四伏。再者，他同意自民党涉嫌黑金丑闻的议员也出来参选可以说是“双刃剑”——在野党已在商量对策，很可能会联合拥立候选人对付这些“黑金议员”。因此，弄不好会造成自民党议席大减，甚至不能超过半数。
最近还有一则消息说，高市早苗在政界大佬麻生太郎的支持下正组建反石破势力，企图在短期内将其拉下马。84岁的麻生虽然接受了“最高顾问”的荣誉头衔，但辅佐高市颠覆石破内阁之心早已昭然若揭。他曾在一次聚会上公开说：“在自民党的历史上，当过3年以上首相的人只有7个。我和菅义伟都是当了一年就玩儿完了，石破可能更短命。所以，高市必须做好准备。”
最高顾问麻生太郎
我认为，出于日美同盟的种种制约和党内外方方面面的掣肘，石破茂很难全面实现自己的执政理念和政策主张，最终只能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做一些局部的调整。
二
何谓“旧瓶新酒”
在新内阁成员分别举行的见面会中，我特别关注的是担任外务大臣的岩屋毅。他是石破的老搭档，前防卫大臣， 18年前曾做过外务副大臣（＝外交部副部长）。新外相岩屋毅在就任后的记者会见时明确表示：“日本的外交方针是在强化日美同盟关系的同时，增强与周边伙伴国家的关系。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加强与重要邻国中国的对话。“他还说：”外交上的失策会导致误国误民，我深感责任重大。在秋季即将召开的几个重要国际会议上，要积极推进首脑外交，进一步增加日本的存在感。”在回答记者提问时，他还特别强调了要全面推进与中国的战略互惠关系，构筑“具有建设性的稳定关系”，并希望能早日同王毅外长见面，进行坦诚的对话。
近来，大国间的首脑外交（首脑会谈）日益凸显其在国际关系中的重要性，根据石破茂的政治背景、从政经历以及他上台后的言行，我感觉他是希望与中国领导人之间建立起信赖关系的，这是他在处理中日关系时的一个重要思路。这些可以从9月10日在国会议员会馆举行政策发布会时他回答记者提问的一段话中得到证实。当时，会场聚集了200多各路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场面非常壮观。他谈到自己任防卫厅长官时多次访问过中国，还曾与温家宝总理1对1的促膝畅谈，谈了1个半小时。他认为领导人之间面对面的交流非常重要，日本不能无视中国这个重要的邻国，而应该增强相互信赖的关系，要研究何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石破茂作为首相第一次出访将出席东盟首脑峰会，他正在寻求与中国政府领导人举行会谈。他钦点的岩屋外相也一定会积极辅助他，为他获得继续执政的政绩。倘若这次会谈能够实现，则11月的AEPC首脑峰会期间很有可能会有中日两国首脑层面的交流。
据说石破茂喜欢喝茅台，而且是个“酒豪”。期待这届自民党政权的“旧瓶”里装的是石破茂谋求改善中日关系的“新酒”，并由此开启中日合作交流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