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一丨万斯不为选战丨海外看世界

25学者评【美国总统大选白热化】第14篇

孙太一

美国克里斯多夫纽波特大学政治科学系副教授

特朗普在刚刚过去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选择了万斯作为搭档,这在意料之中,却也并未按常理出牌。事实上,选择万斯给外界一个最为明晰的信号是,特朗普团队认为今年的选情优势已经很大,不必再通过搭档来弥补自身的不足,而反倒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重新塑造共和党,为特朗普派在接下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统治共和党打下基础。

《乡下人的悲歌》书籍封面和作者万斯

1. 有对选情帮助更大的搭档

大选年选搭档助选天经地义。特朗普也完全可以选择一位女性搭档(比如Elise Stefanik)、一位黑人搭档(比如Tim Scott)、一位拉丁裔搭档(比如卢比奥),但他偏偏选了一位白人男性搭档。不说种族,光讲意识形态光谱,他也完全可以选择一位与他稍稍有差异的共和党建制派来弥补一下相关区域的空白,来适当做大基本盘(比如黑利),但他偏不。相反,他选择了当前立场上几乎与他毫无差异的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派万斯。所以,与其说是为了这次具体的选举,不如说特朗普是宣示了这个党已经改头换面了。未来主宰这个党的将是特朗普主义和反建制派。

这样的情况与8年前很不一样。2016年特朗普初出茅庐,认为自己向来和民主党走得很近,也在社会议题上并不非常保守还摇摆不定,可能需要一个搭档来弥补选情、扩大并坚定基本盘。所以,当时特朗普选择了彭斯做副手,不仅巩固了共和党福音派基督徒的基本盘,还让特朗普非典型的张扬性格及充满污点、丑闻的个人经历被淡化。而今年,特朗普认为,这样的操作没必要,年事已高的他需要为更长远的未来做点打算。


2. 选的是继承人

表面上,选择万斯的操作是为了拉铁锈带的摇摆州选民的票。今年美国南部阳光带的几个本来是摇摆州的民调反映出那几个州特朗普已经基本可以拿下了。现在双方的交手主要聚焦在北部的铁锈带。所以选一位在铁锈带基层长大的搭档,或许可以带来一定的选票收益。但吸引选民和拉选票显然不是这个选择最重要的考量,因为如果真的要吸引选民、拉选票,完全可以直接选择摇摆州能直接带来选票的搭档,从宾夕法尼亚、密歇根或者威斯康辛直接找,完全不需要找一个民调都不清晰的铁定是红州的俄亥俄州人来做搭档。

所以,从另一个侧面我们可以看到,特朗普团队的心思已经不在今年这一次选举上,因为他们可能认为已经基本稳赢了。当前更重要的是保证MAGA运动能持续下去,要后继有人。所以,如果选了个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不一样,甚至种族背景差异太大的,这个运动就容易在领导层被稀释。

民主党内越来越多的人呼吁拜登“传递火炬”(pass the torch),而反倒是特朗普经过这次搭档的选择把继承人给定了。选择万斯的最重要的信号,其实就是向外界宣示,共和党已经完全被反建制派主导。共和党已经完全MAGA化,特朗普主义者取得了压倒性胜利。选择一个互补的搭档反倒会稀释特朗普派的影响力,而抛开选情选一个和自己理念、立场一致的搭档,则可以巩固特朗普派在共和党内的统治地位。

美国俄亥俄州联邦参议员J·D·万斯

3. 特朗普可能打错了算盘

万斯是一个投机主义者,他善变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为了能够上位,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什么话都可以说,而且脸皮可以很厚。他从政初期对特朗普是颇有微词甚至有诸多批评和指责的。但他一开始批评特朗普,显然是认为批评对自己有利,特朗普当时犯了美国政治的大忌。后来他逐渐发现特朗普好像也没怎么受到打击,反而越来越成为共和党内的绝对权力中心了,于是他就选择改为要搭便车,力挺特朗普了。而且他时机选择得非常好。在2022年11月,特朗普刚刚宣布想再选一次,而共和党内却因为特朗普包袱太多丑闻不断还没什么人全力支持他的时候,万斯看准时机,公开力挺特朗普。这让特朗普感觉非常好。

当前,万斯的不讲原则,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能是特朗普欣赏的,但在未来,对特朗普个人及派系而言,这显然是一个隐患。万斯可能也深知这一点,在共和党大会上低调亮相,以避免自己锋芒毕露,让特朗普起疑心。比如在大会现场,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万斯的畅销书,或者看过原型来自于该书的电影,但他的讲话并没有给听众带来深刻的印象,而且这可能也是他的目标 – 万斯很清楚自己的风头不能盖过特朗普,否则自己储君的位子就会不牢固。

当然,万斯的野心也很明显,这时展现一个沉稳、冷静的形象,是在从长计议。他利用自己的农村根基,将自己描绘成“工人阶级”的捍卫者,致力于将美国蓝领阶层的利益置于其海外盟友的利益之上。他认为,拜登在华盛顿数十年的外交和国内政策给“锈带”各州的“被遗忘的社区”带来了毁灭性后果。不过,万斯的相关表述已经明显背离了让他成名的那本书的前提与论点。他的书尖锐地批评了他成长的文化,并表示他的社区应该为这些问题承担大部分责任。而在共和党大会上,他把他的社区完全视为受害者,他说:“美国的统治阶级签了支票,像我这样的社区付出了代价。这同样也是一个万斯为了利益和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的例子。

选择万斯与其说是选搭档,不如说是在选继承人,为共和党选择一个反建制的未来。但拜登退选,哈里斯迅速归票之后,让特朗普非常头疼,之前的计划完全被打乱。哈里斯民调攀升很快,选情并不像之前拜登对阵特朗普那样已经几乎没有悬念了。当特朗普已经在为塑造共和党的下一个十年甚至更久做准备而选择万斯时,哈里斯却准备釜底抽薪,让特朗普下一年就可能失去对美国政治的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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