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学者评【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第15篇
孙太一
美国克里斯多夫纽波特大学政治科学系副教授
自民党总裁选举，石破茂在第二轮翻盘胜出，成为了新一任日本首相。在外交方面，石破茂总体将延续前几届政府的政策，但他同样也有他的独到之处。尤其是他对亚洲小北约的主张以及改变美日关系实质的想法可能同时得罪北京和华盛顿。不过，北京和华盛顿也许并不需要有太多顾虑，因为石破茂很可能会是牺牲品，成为又一任“短命”的日本首相。
石破茂的一个重要外交主张是推动建立亚洲版的北约。受到俄乌冲突的影响，石破茂认为美国等其他联合国成员国，尤其是安理会理事国，没有按照《联合国宪章》第51条的要求来集体帮助乌克兰防御，而以乌克兰不是北约成员为借口拒绝直接协防。这让他感觉到乌克兰的今天很可能就是亚洲的明天。石破茂深度怀疑美方对亚洲的承诺，尤其是当前亚洲没有北约成员国，而俄罗斯和朝鲜关系的升级又已经让美国在亚洲的威慑大打折扣。
更令石破茂不安的是，台湾不是美国的盟友，也不是联合国的成员，一旦大陆发动武统，联合国宪章对美国等国没有约束，亚洲同样也会缺乏集体自卫体系。所以石破茂认为建立亚洲版的北约迫在眉睫，因为他认为战争随时都可能发生。而且，他也希望美国能把核武器的部署引入亚洲，来全面增强西方民主国家联盟的核威慑。
石破茂认为安倍政府时期内阁决定对日本宪法的解读扩大了其自卫权的范畴。接下来，只要日本的盟友受到攻击，理论上日本也可以出动自卫队进行干预。后来，岸田政府内阁批准了“三项安全文件”，并将防卫预算提高到了GDP的2%，以确保日本在必要时能有反击的能力。石破茂会继续按照这个思路，把内阁决定和单一法令朝着议会立法的方向推进，并与美方及其他相关印太盟友伙伴进行合作。他可能会想通过推动《国家安全基本法》，甚至通过修宪来进一步强化国家安全方面的内容。
石破茂的另一个与之相关的外交主张是美日关系提升为正常国家关系，乃至英美这样的极为紧密的关系。在石破茂的考量中，亚洲版北约应该以进一步升级之后的日美关系为核心来打造的辐辏体系（hub-and-spoke system）来实现。也就是说，美日之间的关系会是正常国家的关系，美日安保条约将被修改，防御责任和权力将从当前的不对称变为对称，这也会为日本修宪提供便利。自卫队的活动范围因此将得以扩大，比如应该被允许进驻关岛，就像美军可以驻扎在日本的基地一样，而且日本应该可以介入对驻日美军所在基地的管理。
在这个基础上，通过美日韩安全合作、美日印澳四方对话机制，以及日本的准盟友关系国家（包括加拿大、澳大利亚、菲律宾、印度、法国和英国等），围绕美日关系这个核心来打造一个立体的亚洲版北约辐辏体系。这看似与拜登政府的联盟政策异曲同工，但其本质是一个更为追求外交和战略自主的日本，而不是那个二战以来一直受美国指使的在双边关系中略低一筹的国家。所以，美国对石破茂的主张可能也会较为反感。
对中国而言，虽然石破茂口头上也希望和中国接触，而非完全以遏制和对抗为主基调，他与一些中方的精英多年来也有积极的互动，但其打造亚洲版北约的计划，以及和台湾的密切关系显然也会令北京不满。石破茂曾多次访问台湾。在 8 月份的最后一次访问中，他向赖清德提出了“民主国家联盟”的想法。石破茂告诉赖清德，威慑对于地区和平至关重要。尽管他没有具体提到北京，但威慑的对象不言自明。
不过，北京和华盛顿可能并不需要太担心石破茂的外交新思路，因为自民党也许仅仅是暂时让石破茂上台维持住这个党，以便在下一次选举中能保住更多的席位，仅此而已。如果日本在年底前进行大选，那么选举可能会加速石破茂的下台。因为在选举前，就有党内其他派系认为石破茂不足够保守，此前和安倍派系之间的摩擦当前仍然存在，而选举后，自民党可能会丢掉一些席位，石破茂也不得不为此背锅。哪怕他能像岸田那样在失去支持的状态下苦撑，他和美国下一任总统的交集也可能会很小，他也不会是一个长期任职可以完整重新塑造日本外交体系的首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