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学者评【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第24篇
崔岩
辽宁大学日本研究所教授
刚刚结束的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出现了极具戏剧性的场面。有非常高的人气且在第一轮投票中占据领先地位的高市早苗，在第二轮投票中败给了石破茂，后者当选自民党新总裁并将成为日本新一届首相。众所周知，石破茂是日本自民党资深政治家，也曾在日本历届政府中担任过防卫大臣等要职，但是在既往的自民党内的派阀体系中处于弱势甚至是边缘地位，曾经四度作为候选人参与自民党总裁选举均铩羽而归，其政治报复难以实现。在决定本次参选时石破表示，如并不能取得选举成功，以后将不再参加总裁选举。从以往的自民党力量格局和石破在其中的地位来看，这次选举石破仍然处于劣势地位。直至第一轮投票结果公布之后，大概很多人都认为“跟跑者”大概就是石破作为政治家的宿命，但第二轮投票石破逆转成功，使很多人预期失败而大跌眼镜。如何看待石破在选举中的成功逆转，是随机因素造成的还是在偶然的背后存在着必然，是值得思考的问题。石破的当选，确实存在天时地利之机，比如安倍遇袭身亡、自民党黑金事暴雷等，在日本社会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并导致了长期执政的自民党内部势力的大洗牌，岸田首相不得不承担治党不利的责任而不作为候选人参加本次总裁选举。但是，有很多看似偶然的事件，其背后往往存在着必然性，仅停留在表面是难以正确考察日本政治变局的内在机制运作的。自民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不是孤立的，而是存在内在联系和联动机制。日本自民党“黑金事件”的暴露，是日本长期存在的违法违规政治资金行为的必然结果，这是国民深恶痛绝的政治腐败和暗箱政治行为，因此引发了国民的强烈反对，一度出现了国民对自民党的支持率降到了建党以来的最低点。为此自民党内部不得不进行整肃并解散长期存在的派阀体制。往往有一种说法，认为日本国民难以影响自民党总裁及首相选举，这是不完全正确的。表面上日本国民不直接参与首相选举，但是强烈的民意还是会影响到选举以及政策决定的。国民对自民党支持率的极度下降，导致其感到自身的执政党地位可能发生动摇，因此，党内必须从维护执政党地位的大局出发来选择党总裁。在本次总裁选举两轮投票结构变化看，既反映了自民党解散派阀后议员行动的相对自由化，但几位大佬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选举的局面。可以说日本国内民意导致的政治局面变化和自民党内部力量格局的变化，使得石破这样一个看似边缘人物的政治家逆袭胜选。当然，石破茂当选还有其自身的原因和竞争对手存在的弱点等影响因素，石破作为资深政治家有着较为成熟的政治思想和执政理念，其相对的中道风格也显示了具有掌控大局的能力。
可以说日本国内民意导致的政治局面变化和自民党内部力量格局的变化，使得石破这样一个看似边缘人物的政治家逆袭胜选
石破当选伊始，便面临着一系列的艰巨任务和堆积如山的政策课题。比如，如何整合自民党内部力量和提高全党的团结度，以应对即将进行的众议院大选，一方面要保住自民党的执政地位，另一方面要向国民显示自民党坚定推进政治改革等崭新的政党形象。内阁成员的选择也是一个难题，涉及到自民党内部的权力分配、政权的稳定性，今后政策方向、政策内容的确定与实施。在政策方面涉及到众多领域，这里仅对较为受到关注的经济政策和防卫外交政策谈点粗浅的看法。新内阁组建之后实施什么样的经济及社会政策，是一般国民最为关注的问题，经济景气及社会福利制度改革直接关系到国民的自身利益。石破提出的大体的经济政策框架包括以下方面，在今后三年的执政期内，其总体政策目标仍然是摆脱通货紧缩，使日本经济真正跨入自律发展的轨道。具体政策内容包括以下几个领域，一是治理短期发生的通货膨胀，二是实施振兴地方战略（地方创生），三是推动劳动市场改革，四是纠正分配差距和确立稳定生活的安全网，五是实现投资大国目标。石破政府经济政策的总体方向，基本上是反新自由主义的，也可以说与安倍经济学的方向相反。在延续30年的平成时期，日本大力推进新自由主义政策，推动市场化改革，但是这些政策在消除长期持续的通货紧缩和摆脱经济增长低迷方面，并没有显示特别的效果。安倍执政后延续了这一政策方向并加强了金融政策干预的力度，在近年来日本经济出现了好转的迹象，但是喜中有忧。股票价格大幅上涨和大企业收益显著改善，然而受到内外部因素的影响导致日元大幅度贬值和国内物价上涨，使得实际收入水平下降和国民生活受到影响，国民没有在经济增长速度有所提高中受益。实际上，岸田执政后就实现了政策方向的转变，提出了以“增长与收入分配的良性循环”为核心的新日本资本主义政策。石破的经济政策更多的是延续岸田政府的政策方向。但是由于日本经济存在着难以解决的内在结构矛盾，这一政策能否奏效还要拭目以待。比如，试图通过工资增长率高于通货膨胀率使得实际收入提高，存在着很大的困难。日本的劳动生产率相对低，决定了工资难以大幅度提高。据统计，日本的生产率在G7国家中排在末尾，在OECD国家中也排在后面的三十几名。日本的收入问题还表现在由于新自由主义改革导致的收入分配差距加大等方面。因此，今后日本的经济政策一方面要提高收入和缩小分配差距，另一方面大力推进创新以提高生产率也是不可或缺的内容。
石破当选伊始，便面临着一系列的艰巨任务和堆积如山的政策课题
石破茂曾担任防卫省等多部门的内阁大臣，素有“政策通”之称，尤其在日本的安全防卫方面。从总体上看，石破政府的外交与安全防卫政策，进一步加强日美同盟仍然在其政策体系中居于核心地位，但是石破也有自己的独立主张，最主要的两点内容，一是在日美同盟中提高日本的地位，实现平等性。石破试图修改日美地位协定，主张在美国建立日本军事基地；二是石破是建立“亚洲版北约”的积极主张者，今后也会成为大力推进者。这些具有明显石破特色的政策主张，一旦成为日本外交和防卫政策的重要内容并被大力实施，特别是后一点，将对东北亚等区域地缘政治格局产生重大的影响，“亚洲版北约”体制的建立，非但不能实现地区安全，反而会加剧地区安全风险的提升，破坏既有的区域安全秩序和导致地区力量的进一步分裂。对此我们是需要加以警惕和反对的。石破未来的外交防卫政策也会直接影响到中日关系。近来，一直僵化的中日关系有所缓和，日本官方和民间人事频繁访华，双方政府就中方参与核污水排放检测和逐步开放日本水产品进口达成协议。从石破茂相对均衡的执政方式看，可能进一步谋求改善对华关系。通过改善两国关系来深化双边及多边合作，这也是我们所期待的，但是一些底线是不能跨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