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学者评【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第1篇
熊达云
山梨学院大学特任教授
石破茂在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力挽狂澜击败了最为强劲的两位对手高市早苗和小泉进次郎，荣登日本首相的宝座。围绕着这一亚洲以至全球瞩目的政治发展，我们以【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为题提出了以下问题：
- 石破茂在登上首相大位后是否能开启新局，还是将延续保守路线，在内政外交上换汤不换药，而成为短命首相？
- 石破茂在数次冲击首相位置后终于成功了，他将如何贯彻其保守路线，尤其是对修改宪法的推动？
- 高市早苗在第一轮党内选举获胜之后还是在第二轮败北，是否说明日本在最高层容忍女性当政的时机还未成熟？她能在第一轮获得最高票，是否意味着女性地位的提升？
- 石破虽然以政治外交见长，但不得不面对经济问题。他是否会重新启用类似安倍经济学三箭齐发的路数，从而开创石破经济学？
- 日本的GDP已经被德国超越而降为全球第四大经济体，这样的颓势是否会持续乃至落到印度之后？石破茂能否扭转这一局势并挽救日本的经济？
- 石破茂有着丰富的外交安全方面的历练，推崇日美同盟，并以其强硬立场著称。与此同时，石破茂是否会推动一些平衡性的政策？比如继续不参拜靖国神社。
- 石破茂众所周知的亲台立场是否会给大陆添堵？还是会对中国大陆提出的红线有所忌惮？
- 在新日铁收购美国钢铁公司的事件上，石破茂对美方所持的抵制做法是持批评态度的。他是否将来会在中美之间搞些小平衡动作？
本文作者与石破茂合影照片
9月27日，日本自民党经过两轮投票，四战四败、被自民党内主流势力边缘化已久的石破茂，以初选排名第二的资格战胜了初选排名第一、获得了原安倍派和麻生派鼎力支持的高市早苗，成功当选自民党总裁，顺理成章地将在10月1日的国会首相选举中成为日本内阁第102代总理大臣，实现其宏伟夙愿。
据日本舆论分析，石破茂之所以能在决选中胜出，一个最大的原因在于现任总理，原岸田派以及支持小泉进次郎的前首相菅义伟为首的议员们的加持，其次还有美国对奉行过于民粹激进主张的高市早苗等势力的警惕起了一定的作用。岸田派之所以最终决定支持石破，在于石破在竞选纲领中公开主张继承岸田路线，拟在岸田铺设的轨道上前行，这对于十分爱惜自己羽毛的岸田而言，支持石破就是支持自己。
但是，除以上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却十分隐秘的原因。这就是众议院的选举因素。
9月27日，在日本东京自民党总部，石破茂当选自民党第28任总裁后向人们致意。新华社 图
27日是日本自民党党首选举的日子。这一天，笔者邀请了东京都内一家著名大学的知名教授S氏来校讲学。讲学开始前，免不了要议论一下谁将成为自民党的掌门人。言谈中听得出来，S教授对于高市当选非常忧虑。他告诉笔者，近几天，有一个重磅消息在国会议事堂流传，目前与自民党联合执政的公明党放出消息，如果高市当选自民党党首并出任内阁总理，公明党将退出联合政府，中止与自民党的合作。这位教授表示，近十几年来，自民党能够取得国会选举的胜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与公明党的提携。正是由于公明党强大的宣传组织能力，自民党通过与其在选举中的携手才取得并维持住了执政党地位，这也是自民党即使取得了国会过半数的席位，完全可以单独执政，却仍然要和公明党联手执政，把十分短缺的国务大臣席位腾出一个给公明党的根本原因。如果自民党无视公明党的警告，霸王硬上弓，推举高市上位，必定导致自民党和公明党联合政府的解体，接下来的众议院和参议院选举，在与立宪民主党等在野党的过招之中，很可能再次失去多数党地位，沦落为在野党，这对于自民党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由于对处理统一教会以及黑金丑闻等事件的消极作为，岸田首相获得民众的支持率已经降到了20%左右的红线。他之所以不敢放手一搏，继续担任自民党总裁，恐惧的就是在他领导下，自民党可能败选。为了自民党的整体利益，岸田辞去党首职务，意图通过换帅方式重新获取民众对自民党的信任和支持。如果让出身于黑金丑闻的重灾区，同时又公开提出要否定岸田执政路线的高市早苗接任党首职务，日本民众或许真有可能在即将举行的国会选举中与自民党断袍绝义。如此，岸田牺牲个人利益以挽行将坍塌的自民党之苦心则可能付之东流。这应该是岸田在第二轮投票前夕指示其党徒投票石破的真实用心。
但是，横亘在石破面前的一个又一个的地雷阵，他将如何扫平，考验很快就会知晓。因为，石破在竞选党首的纲领中已经承诺，为了得到执政的正当性，获得日本民众的认可，他将在就任首相后，通过与在野党的辩论，视情适时地解散国会进行选举。为了趁热打铁，不给在野党准备应战时间，石破改变初衷，已经确定将在10月1日当选首相后，将很快宣布解散国会举行选举，并初步确定10月15日进行公示，27日开票。结果鹿死谁手，不久即可见分晓。
为了赢得众议院选举，石破马不停蹄地谋篇布局。
首先，整合党内因党首选举竞争出现的裂痕，快速完成人事布局。石破在赢得党首选举后明确表示，对于参加党首竞选的8位竞争者，将根据各自的才能和特点给予他们能充分发挥所长的职位，以团结一致的姿势参加国会选举。本文完成撰写的30日，石破已经完成了党和政府的主要人事布局。党内方面，拟请第2轮投票中带头反对自己的自民党大佬、84岁的麻生太郎担任最高顾问，以表明实现举党体制的意愿；自民党的二把手副总裁则请原首相菅义伟担任，以报答其护持上位之恩；现总务会长森山裕出任干事长，让其掌管党内日常工作；小泉进次郎担任选举对策委员长，以其颇获日本民众喜爱的人望争取选民对自民党的支持；国会对策委员长由现任农林水产大臣坂本哲志担任。政府方面，现任官房长官林芳正继续留任，以帮助其掌控官僚系统；加藤胜信出任财务大臣，等等，不一而足。
总之，对于竞争的主要对手都安排他们担任党内或内阁的重要职位。从当天朝日新闻提前报道的党政人事布局看，石破的人事布局体现出以下特点。首先是突出重点，重要职位如外交、国防起用了与自己政见相近的人士担任，表明他对外交安全的格外重视；其次，投桃报李，大量起用推荐自己为候选人的议员入阁；再次是打扫厅堂，把黑金丑闻中有污点者排除出局；还有就是前瞻布局，起用多位参议院议员入阁，以此提高参议院的士气，确保明年参议院改选取得胜利；最后是吐故纳新，绝大多数内阁职位都起用新人担任，给人以清新感。
当地时间2024年9月30日，日本东京，自由民主党新任总裁石破茂在东京自民党总部出席新闻发布会。石破宣布解散众议院和选举日程。图/视觉中国
但是，据日本媒体评论，这份人事方案或许成为引爆石破政权的导火索。这是因为最强大的竞争对手高市早苗由于未能满足其担任干事长的要求，已经冷酷地拒绝了石破发出请她担任自民党总务会长的邀请，首轮选举中排名第五的新秀小林鹰之也拒绝应邀担任自民党广报本部长职务，双双表示不予合作的姿态。这表明，石破将在党内面临着原安倍派等势力的激烈掣肘。石破本人在自民党内没有自己的嫡系力量支撑，要想推行自己属意的政策主张，唯有依靠岸田、菅义伟等原自民党内的非主流派，能否形成党内共识，不确定因素很多，石破的政治手腕能否重新整合因黑金丑闻派系解体，党内近于一盘散沙的自民党，有待时间检验。
其次，为国会辩论做好万全准备。石破向有读书嗜好，政治经济社会历史等各种知识储备充足，哲学思维底蕴深厚，辩才很是了得。一般而论，石破赢得与主要在野党党首的辩论似乎没有悬念。但问题是他不是作为普通辩论选手，而是作为主导日本社会经济大权的执政党总裁、现任总理大臣出场，不仅要宣示个人的思想主张，更要表明执政期间政府将采取何种政策措施引领日本走出目前经济不温不火的局面，夺回失去的第3大经济体的荣光，使民众的生活得到持续改善；能否采取有效措施缓解日本民众对持续发展的少子高龄化社会引起的养老医疗保险难以为继的担心；能否采取果断对策对统一教会、黑金事件侵蚀的自民党治理体制进行脱胎换骨式的改革，以改善民众对自民党乃至日本政治的不信任。
此外，如何处理修宪、日美同盟、日中日俄日韩等周边国家关系等涉及日本国家安全的政策举措，以保证日本不再重蹈战前好战的老路也是一个重要课题。但是由于石破在党首竞选中已经许诺“岸规石随”，估计很难体现并突出自己的执政特色，而岸田内阁的支持率之所以一直走低，与他的执政方略颇受日本社会诟病与批评有很大关系。这些问题处理不当，石破或许马失前蹄。
当地时间2024年9月30日，日本东京，新任自民党总裁石破茂出席自民党董事会。图/视觉中国
当然，虽然主要在野党立宪民主党新换党首，推举出曾经担任过首相、政治经验老到、善于辩论的野田佳彦担任掌门人，具有和石破一争高低的实力，但由于在野党小党林立，相互拆台难以形成合力，加之民众对新换党首的自民党存有侥幸心态，因此，仅凭立宪民主党以及野田的一己之力，不足以对自民党构成严重威胁。不过，石破肯定懂得，石破内阁成立后举行的国会辩论，其成败得失将影响石破政权能够走多远，因此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在国会辩论中取得主动，赢得民心，确保自民党在国会选举中获胜，才能使其顺利启航并在波涛骇浪中稳定航行。
总之，只有石破赢得国会选举，重新组建内阁，才能检测出石破政权的成色。如果石破领导下的自民党获得大胜，众议院席位超过现在，石破将依恃民众的支持，破除党内阻力，大刀阔斧地推行自己的新政；如仅能维持现状，其执政道路必定荆棘丛生；倘若选举失利但尚能维持局面，石破政权则难避短命危险。自然，如果自民党一战败北，失去执政党资格，石破则将沦为执政最短的首相而载入史册。因此，目前预测评论石破如何执政难免隔靴搔痒。让我们拭目以待国会选举之后石破茂如何动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