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学者评【日本新首相石破茂：开启新局还是换汤不换药？】第16篇
罗欢镇
日本东京经济大学教授
长达16年的挑战终于修成正果。2024年10月1日，石破茂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获胜后正式成为第102代日本首相，开启日本的石破茂时代。
在这个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日本经历着1990年代初泡沫经济破灭以后的“失去的30年。” 无论是大张旗鼓的安倍经济学，还是岸田的“分配与增长正循环”的“新资本主义理论”，都没能阻止日本经济的地位下沉。继2010年日本经济被中国超过，2023年被德国超过之后，2025年又将被印度超过。日本经济从长年的世界老二下降到世界第五，人均GDP排名也在不断下降。
从中长期来看，宏观层面上人均GDP能否持续增长、产业层面上是否有新兴产业不断涌现，微观层面上职工实际工资能否不断增加，应该是判断一个经济体是否健康、前途是否光明的基本指标。从上述指标来看，1990年代以来的日本经济显然是不及格的。石破能否打破这个“失去多少年”的魔咒呢？
擅长安全保障和地方创生的石破茂，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主要提出两条经济振兴对策。第一，地方创生。主张通过与东京等大城市的互动来振兴日本农业渔业，增加农村和中小城市的雇用机会，以此来活化地方经济，推动日本经济发展。第二，实现以提高工资、促进投资为基础的经济增长。这一条显然是继承了岸田前首相的新资本主义经济理念。尽管石破的经济政策还没有全面公布，但从总裁选举中人们对小泉进次郎的关于“放松企业解雇员工规制”的反对来看（小泉就任自民党选举对策委员长），石破依然没有能力解决日本经济的深层结构问题，也没有办法阻止日本经济的进一步衰落。
从制度经济学的角度看，增长会计（growth accounting）所说的技术进步、资本积累和劳动力增加三要素本身就是经济增长。决定经济增长三要素背后的深层因素，是相应的制度安排。19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的结构性深层问题是创新乏力，没有像美国中国那样产生出世界级的技术、企业和产业，而背后一个重要因素是没有产生足够多的独角兽企业。据福布斯统计，2023年的独角兽企业美国768家，中国394家，印度87家。而日本只有5家，排名在世界前十以外。日本经济的衰落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独角兽企业不足所带来的长期技术和产业停滞。
日本擅长于改善改良，实现了诸如丰田生产方式等工艺性创新（process innovation），曾经给日本带来高度经济增长。与此相比，独角兽企业更注重产品创新（product innovation）。高度经济增长后的日本曾经与美国同站世界创新前沿，需要通过一些列的制度改革，实现以工艺性创新为主向产品性创新为主的转变。也就是说，需要实现对内的制度改革和对外的经济开放。对内来说，需要改革以内部劳动市场为主的劳动市场，实现能让“败者复活”的灵活的劳动市场（放宽企业解雇员工的规制就是其中应有之义）；从金融市场看，需要实现以间接金融为主向直接金融为主的转变，为更多的风险资本、天使资本的涌现提供制度基础。从对外开放来看，需要从土地、税收、人才、投资等方面放开对外资的各种有形无形的限制，真正实现制度性对外开放。也就是说，日本需要第三次开国，实行第三次改革开放。
自然，第三次改革开放必然会动了以正式员工为代表的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必然会遭遇到他们的激烈抵抗。这个时候，需要政治家的高瞻远瞩和行动勇气。中国之所以能够成功实现改革开放，得益于邓小平的远见卓识和权威勇气。可惜，无论是小泉安倍，还是现在的石破茂，都没有资格成为日本的邓小平。日本还将沿着历史的惯性踽踽前行，慢慢地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