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学者评【尹锡悦之乱与东亚变局】第1篇
董向荣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院博导
2024年12月3日深夜，韩国总统尹锡悦发表对国民电视讲话，宣布紧急戒严，韩国政局陷入严重动荡之中。从法律特别是宪法相关条文来看，此次戒严行动明显违法违宪。韩国总统有权宣布戒严，但条件和程序要求非常严格。在不具备戒严条件的情况下、未经过国务会议批准宣布戒严，派兵封锁国会和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等依据宪法设立的国家机关，存在重大内乱嫌疑。
关于总统宣布戒严条件，韩国宪法第77条明确规定，“在战时、事变或相当于此的国家非常事态中，有必要使用兵力应付军事上的必要或维持公共安宁秩序时，总统可依法律规定宣布戒严。”从尹锡悦总统本人发布的戒严讲话主要内容来看，他重点是指责在野党掌控国会，“麻痹国政”，22次弹劾其政府官员，干预政府预算案等，指称“这分明是践踏自由的韩国宪政秩序、扰乱依据宪法和法律设立的正当国家机关的内乱行径，是明确的颠覆国家行为。”尹锡悦所称内容与宪法规定的戒严条件明显不符。
2024年12月14日，韩国首尔，韩国国会表决现场。
在宣布戒严的程序方面，宪法第89条规定，“下列事项须经国务会议审议：……总统的紧急命令、紧急财政经济处分及命令或戒严及其解除”。宪法第77条规定，“宣布戒严时，总统应不迟延地向国会通告。”也就是说，戒严需要国务会议表决通过，且国务会议通过后应立即告知国会。国会会议的举行程序、议题提出、议决要求等有明确的法律规定。根据韩国总统令第33382号《国务会议规定》，国务会议由会议成员过半数出席举行，并由出席成员三分之二以上赞成议决。从目前为止公开的信息来看，此次关于戒严的国务会议是否可以称得上举行存在巨大疑问，多数参会人员并不知道会议议题，是被临时叫到会场的，在被问及对戒严的态度时多数国务委员予以反对。在国务会议没有形成决议的情况下，总统即对外宣布戒严。此次会议根本没有作为国务会议重要组成部分的会议记录。行政安全部前长官李祥敏曾向警方解释称，宣布戒严后自己曾指示总统办公室人员制作国务会议记录，但该员工称自己未与会、不知道与会者的发言内容，拒绝记录。此外,戒严令宣布后，总统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国会。国会议员多人是通过看电视获悉戒严的，并在国会被封门的情况下翻墙进入国会。因此，戒严程序明显违法违宪。
2024年12月14日，韩国首尔，韩国国会议长禹元植宣布弹劾动议案表决通过。
由此看来，除非是完全无视法律尊严，宪法法院做出戒严不违宪判决的可能性极小。但是，戒严是否违宪和总统是否被弹劾是两回事。在违宪事实是否严重到需要弹劾总统方面，宪法法院法官可能会基于自身政治立场做出不同解释。2024年12月14日，韩国国会对总统弹劾案表决，300名国会议员中只有204人赞成弹劾，表决结果惊险过了200人的弹劾门槛。以此为参照，目前8名宪法法院法官中能否有6人以上支持弹劾，还存在不小变数。特别是在此案若拖延至2025年4月18日两名文在寅总统任命的法官任期届满，将由代总统推荐继任者的情况下，弹劾结果将更加扑朔迷离。如果这样一次明显违法违宪的案件，不能得到公正审理和判决，那么韩国人引以为傲的大韩民国“国将不国”。
由于预期弹劾案可能于3月或4月初获得通过、韩国将于5-6月提前举行总统大选，不少政客近来已经开始锚定总统大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或酝酿政治纲领，或参加政论节目，或发表“出师表”，或拜访“政治大佬”。韩国新一轮政治游戏已经箭在弦上，发还是不发，只等宪法法院院长的那声重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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